文 | 李含章
编辑 | 宝珠
视觉 | 顾芗
“钻戒买成培育钻的就行。”
在中国最大的珠宝交易中心深圳水贝，“90后”男生冯海与未婚妻计划挑选一些结婚时所用的珠宝。在这对新人看来，相较于高溢价的天然钻戒，他们更倾向于买更平价的培育钻，“打算用剩下的预算买黄金，更保值”。
务实的年轻人已不再迷恋天然钻戒与爱情所绑定的品牌故事。毕竟在二手市场上，刚买的钻戒一出柜台，价格就会“拦腰斩”。
“替代”钻石的不是黄金、翡翠，而是钻石自己。
以相同成色的一克拉钻石为例，培育钻价格几乎是天然钻的二十分之一。
培育钻不是“假钻石”，是通过人工模拟天然钻石结晶的过程及条件，在实验室或工厂培育得来的钻石。
它与天然钻石相差无几，只有使用精密仪器才能检测出二者在荧光或氮含量方面的细微差异。
培育钻与天然钻石的各项属性均无本质区别，培育钻石在经过切磨加工后，可以达到跟天然钻石一样的视觉效果/图源：CARAXY、海通证券、pxhere
尽管市面上如小白光等头部培育钻品牌，一克拉培育钻石价格仍需上万元。但在原料市场，培育钻价格已跌入谷底。
在深圳水贝等地，两三千元就可以买到成色还不错的一克拉培育钻。业内人士告诉盐财经记者，“几乎已接近培育钻的成本价”。
不过，快成为网红的深圳水贝还不是钻石卖得最便宜的地方。全国乃至全球最便宜的钻石，在河南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县城里。
黄河旋风的培育钻石生产车间 /图源： 今豫网言
在河南商丘柘城县，2021年一年就能生产400万克拉培育钻，而当年全球培育钻产量也仅为900万克拉。
这些在河南县城中生产的毛胚钻石，被商家以低价购买，送往印度等地切磨，最后陈列在全球各地闪闪发光的珠宝柜台中。
有了河南的培育钻技术，实现“克拉自由”真不再是白日梦。
钻石，一场“骗局”
钻石是消费品，属于业内公认的事实。
与黄金具有的货币属性不同，钻石的溢价是人为控制下的结果。钻石行业巨头——戴比尔斯公司，就是幕后的推动者。
一个冷知识，钻石的产量并不稀缺。早年间戴比尔斯通过收购南非钻石矿产，在1902年控制了全球90%的钻石矿产。
源头垄断，在市场上更具话语权。
戴比尔斯
戴比尔斯二代掌门人恩斯特是钻石价值论的缔造者。他曾说过：“提升钻石价值的唯一方法就是使它们变得稀缺，就是减少产量。”
1930年，戴比尔斯停止生产钻石以保护市场上钻石的价格，三年内，世界钻石年产量从2200万克拉骤降到1.4万克拉。
要知道，目前全球已探明的天然钻石储量约有25亿克拉。
而根据2018年麻省理工学院Ulrich Faul等研究员人员的推算，地壳中的天然钻石可能达到1000万亿吨，相当于地块中1%~2%的体积都是天然钻石。
上世纪三四十年代，戴比尔斯频繁赞助好莱坞电影，在这类电影中，钻戒成为男女主唯一的定情信物。借由影视文化的传播，钻石成为了爱情的唯一代表。 “钻石恒久远，一颗永流传” 的广告语也开始广泛传播。
1953年的电影《绅士爱美人》里，玛丽莲?梦露佩戴着闪亮的钻石唱到：“钻石是女孩最好的朋友。”
同时期，戴比尔斯还建立了钻石CSO（Central Selling Organization）（中央销售组织），即公司在钻石矿前端通过签订独家市场协议，买下这些钻石后，根据市场状况计算出每年的市场最佳投放量。
CSO在销售端与全球约125家钻石一级批发商签订协议，通过他们定期到伦敦看货，再把钻石带入世界各地。
现如今，局面有所改变。随着俄罗斯埃罗莎、澳大利亚力拓等钻石供应商的崛起，戴比尔斯在天然钻石供应的市场份额已下降至35%以下。
曾经对批发商极具话语权的戴比尔斯，开始俯下身段。
根据钻石行业媒体Rapaport的报道，戴比尔斯不仅降价，还允许批发商们在今年9月、10月、12月举行的的三场订货会中，延缓2克拉以上的原钻采购，主动承担起存货压力。
河南遥遥领先，印度虎视眈眈
如今，不再相信钻石的年轻人在社交媒体上表示，“钻石恒久远，一颗骗你钱”。
钻石“神话”的破灭，与培育钻的崛起有关。
美国虽然是最大的培育钻消费市场，消费着全球80%的培育钻石，但中国一直保持着最大生产国的地位，几乎贡献了超一半的培育钻原石。
培育钻有两种培育方式，一种是用六面顶压机的HPHT（高温高压法）方式，一种是CVD（化学气象沉积法）方式。
培育钻石的生产方式，主要有两种：高温高压法（HPHT）和化学气相沉积法（CVD）/图源：海通证券
培育钻石专家、壹极炫珠宝董事长张栋向盐财经记者介绍，相较于CVD方式制造出的大克拉培育钻，HPHT制造的培育钻生长速度更快，更适用于主流市场消费的克拉大小，且生产成本更为便宜。
中国培育钻HPHT技术可以称为全球第一，最早就诞生于河南地区。
中国生产的培育钻中，有一半的毛坯培育钻都出自于河南。
在河南，目前有黄河旋风（600172.SH）、中南钻石（000519.SZ）、豫金刚石（300064.SZ）、力量钻石（301071.SZ）等几家人造金刚石企业上市。
河南黄河旋风生产的成品培育钻石/图源：经纬创投
中国已连续20年成为世界上最大的培育钻石生产国，但隔壁的印度“虎视眈眈”，力与中国争第一。
毛胚钻石若想成为真正可以到消费者手中的成品，还需要打磨与加工。在培育钻的产业链上，中国位于上游地带，印度与美国则处于中下游区域。
印度有非常强大的切磨工艺，在印度苏拉特地区已经形成高度集中的钻石切磨产业集群，男女老少都会做钻石切磨。
如若走在深圳水贝街头，你会很容易能遇到来中国购买毛胚钻石的印度商人。毛胚钻石在印度经过切磨后，再销往美国等地。
印度拥有强大的钻石切磨工艺/图源：视觉中国
在培育钻上，中国赚的是辛苦钱。印度人强大的议价能力，将毛胚钻原料价格压到很低，在培育钻生产设备优化提升、单机产量提高、生产端产能上升的前提下，中国培育钻毛坯商们，为了卖出毛胚钻石，很容易守不住价格。
这也是培育钻价格一路走低的原因之一。曾经“压机一响黄金万两”的培育钻石厂商们，能赚到的毛利越来越低。
张栋还介绍，近几年印度也在引进生产培育钻的机器，试图与中国分割培育钻原料市场的蛋糕。
钻石从业者李晓明也了解到，印度正在逐步实现培育钻自产自销的阶段。他向盐财经记者表示，“印度的人力成本与电费都低，如果他们开始从事培育钻生产，可能中国就不占据市场优势”。
培育钻，崛起了一小会儿
2018年，美国联邦贸易委员会（FTC）修改了钻石的定义，将培育钻纳入钻石大类。培育钻石（Lab Grown Diamonds）的定名开始被广泛接受。
培育钻厂商只要一开工，就不会停下。随着培育钻产量加大与越来越多入局者涌入，让年轻人实现“克拉自由”的培育钻石，打破了钻石商业中核心的稀缺属性。
不少传统珠宝品牌也纷纷推出培育钻的子品牌，力图争夺培育钻的消费者与市场。
比如戴比尔斯推出培育钻品牌Lightbox、周大福曾推出过培育钻品牌CAMA。行业巨头的动向成为了业内的风向标，豫园股份、力量钻石等上市公司也纷纷跟上。
Lightbox概念店/图源：Lightbox
但人们很快发现，“培育钻是天然钻的终极替代者”。天然钻石与培育钻石之间的利益冲突，让主做天然钻的大佬们放缓了脚步。
并且，钻石价格一路下跌，培育钻的价格也不容乐观。
2023年9月13日，戴比尔斯在集团官网宣布，决定取消培育钻石订婚戒指产品；周大福也在试水仅一个月后，就叫停了培育钻项目CAMA的进程。
今年10月中旬，美国第二大培育钻生产商WD Lab Grown Diamonds（以下简称WD）申请破产，成为行业内第一家因钻石价格下跌而遭受重创的公司。
据公开资料显示，WD总负债规模为4400万美元，总资产约为300万美元，估计债权人数量在100人至199人之间/图源：WD Lab Grown Diamonds
这家公司成立于2008年，曾是震撼全球钻石业的行业领跑者，2022年收入达 3300 万美元。
在向法院提交的破产申请中该公司表示，目前公司总负债为4400万美元，资产总额300万美元。
美国培育钻WD公司的破产，或许会成为整个钻石行业的一面旗帜。
曾经人们为这些亮晶晶的石头争抢流血，当钻石价值回归时，有关钻石的消费可能更趋于理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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